史上最宅的康师傅，他的思想走得很远很远——纪念康德诞辰297周年

说 到康德康师傅，这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只要是读过几天书的，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他。他被后人称为德国哲学革命的旗手和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他完成古典法哲学向现代法哲学转变和发展史上革命性的改造，对于后世哲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个影响也直接地影响到了马恩两位师傅。

1

加里宁格勒，从前叫柯尼斯堡

15100km²的加里宁格勒州是俄罗斯最小的州，它是俄罗斯的一块飞地，就是俄罗斯人想去也不是顺便就能去的。

这块飞地是苏联在二战中的战利品，也就是说，在1945年7月26日《波茨坦公告》发表以前，这里还是德国的领土。

1946年7月4日，当时的苏联最高委员会主席米哈伊尔·加里宁死了，他死以后，这里改名为加里宁格勒州，它原来的名字叫柯尼斯堡。

在它还叫柯尼斯堡时，这里诞生过许多伟大的人物，随便拿出一个都可以说是震古烁今，吓你一跟头，而1945年以后呢？没听说出过什么大腕。

所以呀，别老说谁谁谁走了哪哪哪就失去了一个多多多伟大的某某某家，其实他或她要是走不了，未必比你强到哪里去。

02

柯尼斯堡出了个康师傅

1724年4月22日，康师傅德出生于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一个纯纯的工人阶级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个手工业者，制作马具的工匠。他的双亲同属虔信派教徒，他自幼在宗教环境中成长。

康师傅的全名叫伊曼努尔·康德。

康师傅出生这年，在法国，巴黎股票交易所开张；在中国，雍正皇帝颁旨禁止基督教在华传播，此后的大清帝国为什么日薄西山？不仅仅是因为闭关锁国，故步自封，轻视哲学与科学的教育也是一个方面。

虽然家境困难，兄弟姐妹也很多，虽然那是将近三百年前的东普鲁士，但那时的小城柯尼斯堡就已经有了义务教育。1732年，八岁时的康师傅进入腓特烈公学接受教育，在学校期间他对古罗马经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740年，16岁的康师傅升入柯尼斯堡大学，研习物理学、数学、哲学和神学。

1745年，康师傅毕业，准确地说是休学了，我也说不清楚那个时候德国的本科学制是几年，或者是他中间休学了几年。让他休学的原因是他的父亲病故了，他得去挣钱养活自己的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他先是当了一或两年的家庭教师，然后又回柯尼西斯堡大学完成学业，1748年他本科毕业了，然后他又去当家庭教师，当两年又回到学校继续学习，1755年他获得了博士学位，也有人说是硕士，那个时代应该是没有硕士这个学位的。

从1755年开始，康师傅当讲师、教授、系主任、校长，直至73岁退休。

康师傅本科毕业前的第一份工作是给安德施牧师当家庭教师，在牧师的家里，他写出了他的第一部著作《论活力的正确评价》，这本书出版于1749年。此后，他的创作便一发不可收拾。

柯尼斯堡虽然小，但却如麻雀一样，五脏俱全，这里不仅有大学，有科研机构，还有图书馆。

康师傅成名早，很多学友会慕名来找他。所以，他尽管从生到死八十年没走出过这个小城，但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那些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纯属瞎掰，真那样，这世上最有学问的就是空姐和的哥了。

03

康师傅是个闭家锁

康师傅的一生没有走出过以尼斯堡大学为圆心半径40公里的区域。

哦，这么说也有些绝了，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距柯城137.7公里的俄罗斯元帅洛索夫的庄园。

一直宅家的康德并非是心中没有诗和远方，而是他的胸怀不允许他远行。

康师傅的胸怀不大，甚至比一般人要小得多，这倒不是说他气量小，而是他个子很矮，一米五五左右，这在普遍高大的北欧人中简直就是侏儒。再有就是他有些畸形，双肩高低不一，脊柱弯曲这也使得他本来就不大的胸腔变得更加的狭窄，这让他呼吸起来也颇为困难。他还精神衰弱，嗅觉敏感，就连刚印好的报纸也能让他狂打喷嚏。此外，他还高度近视。

但他的脑袋足够大，大到与他瘦小的身材不成比例。

他成名后自述：“我胸腔狭窄，心肺活动空间均不够，天生就有疑病症倾向，幼时甚至十分厌世。”

康师傅从小体弱，他也惜命，所以他从不敢走太远。我的一个同事去年做了心脏搭桥，我要带他出去郊游他都不敢，他说我不能到离开医院两公里以外的地方去。这个一直爱满世界跑的家伙一下子就变成了宅男。

康师傅不只是宅男，他还是史上最著名的单身狗之一，比他还早一点那个我们讲过，就是伏尔泰（见《一辈子为说话而奋斗的伏尔泰，他被叫做欧洲的良心》）。

宅男+单身狗，这让康师傅有可能终生埋头于教学、研究、著述。

04

康师傅就是易师傅的前传

1755年，康师傅以笔名发表论文《自然通史和天体论》，此文后来遭到恩导师的强烈表扬：“康德在这个完全适合于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观念上打开了第一个缺口，而且用的是很科学的方法。”

1755年9月，康师傅以《对形而上学知识基本原理的新解释》通过答辩，成为柯大无讲席讲师。

然后，他就开始教书、读书、写书。

康师傅并非只教哲学。他教过逻辑、形而上学、人类学、道德哲学、伦理、自然神学、数学、物理、力学、美学、地理、生物、教育学、自然法等等，甚至还教过筑城术和烟火制造术。德国启蒙大师赫尔德尔听过康师傅两年课，后来他说：“每次回忆起少时结识一位哲学家并聆听他的讲座，我就充满感恩的欣喜。他教会我真正的人道主义……他的哲学唤醒了独立思考。我几乎从未听过更加卓越和打动人心的讲座。”

康师傅上课，从不迟到、缺席，从不照本宣科。从未出过国很少出过城的康师傅讲课趣闻逸事不断，间杂异国风土人情，经常把学生讲得如痴如醉。就这一点，康师傅就可以媲美250年后的易中天易师傅。

康师傅着重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以资质中平的学生能听懂为标准。他常说：“我不是教给你们哲学，而是教你们如何进行哲学思考。”

康师傅之所以要把课讲得这么动听，是因为那时的课是按节收费的，一个教师的收入高低要看来听你的课的学生人数的多少。

那时欧洲的大学的教授就跟后来北京的天桥的艺人一样，说一段就下来收钱，这还用教务处考核么？谁收入高谁讲的就好呀。

康师傅总是最受学生欢迎的，有听课费为证。

40岁时，柯大给了他一个诗艺学教授的讲席。这是一个可以经常出入上流社交场合的头衔，有名又有利，但是康师傅居然一口回绝了。

42岁时，康师傅得到了平生第一个固定职位：图书馆馆员。

他很喜欢这个薪水很低的工作，以至于埃尔朗根和耶拿大学以超过柯大三倍的教授职位来请他他都不去。

1770年，46岁的康师傅终获数学逻辑学教授讲席，他的就职论文是以拉丁文写成的《感性世界和知性世界的形式和原则》。

他这个教授，竟然当了27年。他自己也没可能想到他会当这么久，因为当时欧洲人的平均寿命虽然远超过亚洲人，但也只有五十岁，而他从小体弱多病。

但一样体弱多病被认为活不过35岁的周有光周师傅竟然活到了112岁，而某养生专家才活了51岁。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05

这里挺好，哪儿也不去

1778年，普鲁士帝国文化部长亲调康师傅去哈勒大学，被他一口回绝。夏天，地理学家兼天文学家伯努利访问柯城后写道：

“我在伯爵家里和一位学者共进午餐，他是柯大最伟大、受人尊敬的康德教授。这位著名教授是社交中活泼有礼的人物，他拥有如此优雅的生活方式，以致让人很难想象他体内藏着这样一颗深深探求的心灵。”

这是当年江湖上对康师傅绝无仅有的正面评价。

康师傅对所有的评价均无动于衷。他始终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的教堂尖顶沉思默想。成名之后他曾说：哲学无法教授，哲学永远是思想者的事业。

1787年，沉寂了 11年的康师傅开始动笔，仅数月，856页的《纯粹理性批判》一挥而就。在这本让康师傅昂首进入世界哲学史的皇皇巨著中，康师傅在前言里展现了与他身材截然相反的哲学巨人的雄才大略：“我在此斗胆宣称，这本书解决了所有的形而上学问题，提供了打开所有问题之门的钥匙。”

《纯粹理性批判》是康师傅哲学代表作，与《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合称“三大批判”。

此前德国哲学家写作都用拉丁文。《纯粹理性批判》是第一部用德语写成的哲学巨著，康师傅就此位列德语复兴主帅之一。在远离德国本土的东普鲁士，康德用德语展示了自己对祖国的忠诚。

05

康德的作息时间表

1786年，弗里德里希大帝去世，弗里德里希王子继位。刚当校长的康师傅代表柯大作文宣誓效忠新王，得到特别褒奖。

一年之后，63岁的康师傅买下一幢房子，结束柯飘生涯。

德国人传统生活理想是：买一栋楼，种几棵树，养一只狗，结一次婚，生一堆孩子。

康师傅只做到了一点：他买了一栋楼。

住进新房后他才发现他的书房正对柯城监狱。当时监狱改造思想的灵丹妙方是让犯人每天三遍高唱圣歌，唱得最卖力者可评“先进”缩短刑期。因此，犯人们唱起歌来都是情真意切，声震四野。

康师傅大烦，盛夏亦不得开窗。为此，他多次求助于铁哥们儿、市长兼警察局长西佩。

西佩虽然很想帮康师傅，却无法绕过市议会直接下令犯人停止唱歌。

这事儿最终没办成。康师傅的后两部大批判，都杀青于犯人们颂圣歌中。

康师傅的一生都严守自己制订的起居时间表：

4：45 起床；5：00 喝两杯茶，抽一斗烟，备课；7：00—9：00 在一楼教室上课；9：00—12：45 写作；12：45 下楼待客；13：00—16：00 与自己点名邀请的友人共进午餐；16：00—17：00 散步。之后看书到22点。22点一到他立刻上床，且终生沾枕头即着。

那个时候他的邻居如果家里的钟表走的不准了，就推开窗户去看康德出门没有，出门那一刻就是16点整。

康师傅认为散步使人感官彻底开放，神游四方，心驽八极，精彩程度堪比纵横世界的旅行。有人说：“康德所有的伟大历险都发生在他的头脑中。”但是，他散步时拒绝与人交谈，他认为一开口就会打乱自己散步的节奏。

06

康德说自由

1788年，康师傅连任校长。同年，《实践理性批判》出版。这本书回答人类的第二大问题：“我们应该做什么？”

康师傅说，我们无法证明上帝存在，因为从来没人见过他老人家。但上帝仍然存在，因为每个人——包括极恶之人——都能分清善恶。只要世上有善恶，就必得有一个最终审判者来惩恶扬善。否则区分善恶就没有意义。

这本书终于让摩西·门德尔松成为康师傅一生的敌人。他怒称康师傅为“超级搅屎棍”。文坛后生、著名戏剧家克莱斯特更在信中高喊“我惟一的、至高无上的目标沉没了。我现在已经没有目标”。十年之后，他吞枪自杀。

在康师傅的哲学中，自由是知识、道德、法律和美的前提。

他说：“人不可能被判为奴。他只能自认为奴！”（Sklaverei ist kein Rechts-, sondern ein Geisteszustand）。

暴君和独裁者，肯定不愚蠢，但他们肯定不喜欢自由。

什么是自由？

康师傅说：“自由不是为所欲为。自由是可以不做违心之事。”

07

康德的爱情观

康师傅是个单身狗，他年轻时也想结婚，后来就不想了。

他说：“有三件东西有助于缓解生命的辛劳：希望、睡眠和笑。”

希望、睡眠和笑，没有爱情。

康师傅对各国人民的爱情生活如数家珍：

“在爱情中，德国人和英国人胃口很好，感觉细腻，但品位粗粝健康。意大利人为此绞尽脑汁，西班牙人充满梦幻，法国人则喜欢偷嘴。”

康师傅自己不想结婚，却经常劝别人结婚，他说：“如果男女愿意顺应他们的性别享受对方，那他们必须结婚，从纯粹理性的权利法来看，这还是必须的。”

他认为，最完美的婚姻，是能帮助男人摆脱经济困难的婚姻。

随着时代进步，大批研究者开始相信康师傅是同性恋！理由是：他年轻时在意穿着、他家午餐只请男人、市长西佩与他关系太好、浪泊结婚被他解雇。此外，男友格林每天在康家逗留到深夜，一字一句地跟50岁的康德研读《纯粹理性批判》。1786年格林死后，康德干脆连晚餐也取消了。还有，比康德小29岁的同事克劳斯一生未婚。

康德买楼之后，他不仅是午餐固定成员，还分担午餐费用。他在康家也经常待到晚上七八点，这两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经常在柯城逛街，而康德是不喜欢与别人同路的。

1787年，康师傅送了克劳斯一个钻石戒指。后来，康师傅强迫他批评赫尔德尔的《人类历史哲学思想》，完稿后又将其改得面目全非。克劳斯深受伤害，从此退出午餐聚会。

康师傅不想结婚的主要原因还是他是一个守财奴，他算了一笔账，一结婚，他的一半财产就不是自己的了，他说：“当我需要女人时，我养不起她们；当我养得起时，我不需要了。”

所以，康师傅并不是同性恋。他也没什么绯闻。

他就是一个穷怕了的、节俭过度的葛朗台。

08

康德不死

1801年，身体虚弱的康师傅辞去大学所有职务，只留下忠实的学生，从来不要他一分钱工资的瓦西安斯基追随左右。

康师傅从小居安思危，以至八岁即患疑病症。疑病症本身就是一种病，患者深信自己患了某种恶疾，身体健康却反复检查，医生和检查结果均无法说服他。

康德师傅如此重视养生，都是因为疑病症。不过，与歌德相反，康德并不怕死，他说：“生得伟大者，笑对无常。”

疑病症患者康师傅活到80岁，相当于今人活到110，与周有光差不多。

1803年，康师傅终于得了胃病。虽非大病，但也让他就此逐渐虚弱下去，记忆力江河日下，一只眼失明，最后连朋友也认不清楚了。他只好警告学生们说：“朋友们，我已年老体衰。你们必须像对待孩子那样对待我了。”

康师傅恐惧年老是因为害怕天才流逝。他说：年高之人，判断力增强，才华却减弱。这是他惟一未能用行动证明的话：康德这个时期留下的遗稿，证明这位年近八旬的老翁仍然拥有澎湃的创造力。

1804年2月12日，长期卧床的康师傅奄奄一息，闻讯赶来的学生们手足无措地环绕病床。某学生出主意把三大批判搬到床头，希望老师在皇皇巨著簇拥之下充满自豪地踏上黄泉之路。

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结晶，康师傅忽然泪流满面。他轻叹道：“如果把这三本书换成个小孩子，该有多好！”

康师傅也想有自己的孩子。

将近晚11点，康师傅低语道：好啦！声落气绝，寿终正寝。

康德死了，死了的只是他的躯壳，他的思想活在此后人们的意识中与哲学著作里，想躲开都不可能。

康德不死，他是永生的。

（根据虎头原载于《当代杂志》 2006年第6期的《学习康德好榜样》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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